郑州地铁五号线9位遇难者名单公布 家属讲述遇难者失联前最后一刻

洪水不断涌入地铁站,一场悲剧在郑州地铁5号线上发生了。

今年27岁的张挽月,在郑州市一家药店工作。她的姑姑说,侄女结婚才两三年,孩子才2岁。她和丈夫上班地点离得不远,7月20日下午,两人一起下班搭乘地铁5号线准备回家。

那时的地铁站外暴雨如注,洪水开始倒灌进地铁站。

张挽月的姑姑告诉澎湃新闻,上了地铁后,张挽月原本和丈夫坐在一起,之后水就涨上来了,再后来他们在逃生过程中,水流越来越急,两个人就冲散了。之后就传来噩耗,张挽月不幸罹难。

据此前郑州市通报的消息,7月20日,郑州市突降罕见特大暴雨,郑州地铁5号线五龙口停车场及其周边区域发生严重积水现象。18时许,积水冲垮出入场线挡水墙进入正线区间,造成郑州地铁5号线一列车在沙口路站~海滩寺站区间内迫停,被困的500余名乘客获救,12名乘客经抢救无效不幸罹难,5名乘客送医院救治。

事发三天后的7月23日中午,郑州市政府、市卫健委、地铁公司等相关部门领导在郑州市第九人民医院,与其中9名遇难者家属进行了一次座谈。郑州市相关领导在座谈现场表示,此事发生后,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沉重,郑州市主要领导批示要求抓紧时间进行调查和善后处理。

该领导还表示,调查得结果会向社会公布。

座谈会上,家属现场确认了在地铁五号线9名遇难者信息:

张玉(女)28岁,郑州一家教育集团的职员。

芦笛(女)36岁,郑州某公司会计。

庞洋洋(女)24岁,郑州某教育公司工作。

张挽月(女)27岁,郑州市某药店销售员。

屈玉霞(女)50岁,郑州市某医院护理经理。

曹义嘉(女)20岁,哈尔滨商业大学学生。

孙聪姗(女)32岁,郑州市某公司职员。

颜桂芬(女)51岁,已退休。

冯丽静(女),郑州某公司会计。

(以下内容根据部分家属讲述整理)

张玉(女)28岁,郑州一家教育集团的职员。

7月20日下午6时许,张玉坐上了地铁五号线。

她的哥哥记得,妹妹刚坐上第一站就给家里发了视频,当时的水才刚到脚部,再过了半个小时将近7点多,水就已经漫过了胸部。

“她才20多岁,这个时候(人生)还没有开始,就在这次事故中结束了。”张玉的哥哥说,当天晚上打110报警,一直打不通。

张玉的哥哥说,好不容易打通了,当时民警让他们先联系地铁;联系地铁后,我请他们查一下人员进出信息,因为现在的进出站都是实名制的,但最后没有查到,不幸的消息最后还是传来了。

芦笛(女)36岁,郑州某公司会计。

7月20日下午6时10分,芦笛给丈夫发了一段视频,说车厢进水了。

6时30分,芦笛给丈夫打了一个电话,她说地铁已经开始慢慢往前移动了。

“我以为已经开始往外转移。” 芦笛的丈夫说,等他跑到安全位置后,洪水已经淹到胸脯了,他爬上了一辆工程车开始跟妻子联系,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直到第二天中午11点多, 芦笛的丈夫才被救援出来。他赶到莲湖路一家饭店,连上饭店的wifi。

“我开始收到各种信息,因为之前我没信号,收到我妻子领导的信息,收到我妻子娘家人的信息,各种信息找我老婆,我当时第一感觉凶多吉少。”因为他知道,以妻子的性格,如果她被救援到安置点了,她哪怕借个手机发个短信,也会给家人报个平安。“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心里都已经拔凉拔凉的,我觉得她可能就遇难了。”

芦笛的丈夫说,找到妻子遗体的时候已经到7月22日的晚上了。再过几天,就是芦笛的女儿生日,这两天,小女孩每天追着爸爸要找妈妈。芦笛的表妹说,表姐生前非常节俭,不久前她还说起正在攒钱准备给女儿买一个电话手表。

庞洋洋(女)24岁,郑州某教育公司工作。

庞洋洋的弟弟从抢险开始,就站在沙口路站等着,希望能等来姐姐的消息。

最后他就站在水里一直等着,现场的人看不下去了,让他去九院找,伤员基本都拉去九院了。

庞洋洋的弟弟说,他21日凌晨2点多到了九院,一群护士在门口站着,先让看看一下有没有登记。在登记本上,他没有看到姐姐的名字。

“然后他们让我打120问一下,我就打郑州120,郑州120说只要是在地铁里救下来的,都送到九院了。” 庞洋洋的弟弟又坚持在九院等着,大概凌晨2点30分左右,来了三四辆救护车,从第三辆车抬下来一个罹难者,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姐姐。

张挽月(女)27岁,郑州市某药店销售员。

失去联系前,张挽月给母亲发去两段视频,说地铁进水出不去了,之后再也没有回复。

事发时,张挽月正和丈夫一同乘地铁回家。张挽月的姑姑说,那天,张挽月下班较早,5点多下班,平时下班要在这之后。因为下大雨,她觉得要赶快回去,然后就约丈夫一起坐地铁。

张挽月姑姑说,她和丈夫原本坐在一起,水进来后,混乱中他们被冲散。“我侄女他们特别老实,人家往前就往前,人家往后她也往后,其实那时候已经比较混乱了。”

张挽月的丈夫后来获救。他说,事发时,张挽月被水冲去了水最深的倒数第一节车厢,而他留在倒数第二节车厢。

今年27岁的张挽月刚大学毕业没几年,在一家连锁药店工作,结婚两三年了。张挽月的姑姑说,她的孩子两岁多,身体不好,此前在住院,由爷爷奶奶照顾,22日才出院的。

姑姑说,孩子一岁时,张挽月开始工作,才工作了一年。她原来在离家较近的药店工作,丈夫经常接送她。后来这家药店撤了,她又去了在经开区的较远的药店,7约初才开始去的。新的工作地点和丈夫工作的地方相距不远,所以他们经常约着一起坐地铁回家。

孙聪姗(女)32岁,郑州市某公司职员。

7月20日下午4点多,孙聪姗还在和丈夫发微信聊天。

“然后从下午5点多将近6点,我发信息、发语音、打电话,从下午6点一直到晚上10点,打了至少20个电话一直联系不到人。”孙聪姗的丈夫说,晚上大概到11点左右,“她同事给我打了电话,说在沙口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让我赶紧去。”

妻子的同事告诉他,“她(妻子)就在那儿躺着了”,孙聪姗的丈夫说,晚上,他淌着水从高架走过去,到了那里后一直待到次日凌晨3点,因为一些原因没能见到妻子。直到上午,在九院的太平间里找到了她。

孙聪姗的丈夫说,妻子在中科大厦工作,她从人民路附近医院上地铁,据说在上车的时候,车厢的后边就已经开始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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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观察网 记者 丁文婷 7月20日下午五点,从中央商务站上车踏上地铁五号线的时候,林贝并不知道她进入的具体车厢号,但在这场事故中,最靠近车头驾驶室的三节车厢因为水位较低,成为了最接近生的希望的地方。她将它们称作一、二、三号车厢,正是这三节车厢集结了大部分被困乘客,成为最后的安全孤岛。而包括林贝在内的部分乘客得以在这里将胸部以上露出水面,获得喘息,最终等到了救援人员的到来。

被困

在驶离海滩寺站后,距离沙口路站200多米的位置,五号线列车如正常进站一般缓缓停下,林贝记忆中并没有急刹车和断电等场景。

大约5点45分左右,列车平稳停下,广播里传出“现在是临时停车,请不要靠近车门”的播报。接下来便是列车长呼吁大家向车头车厢的转移,一号车厢的门被打开,乘客们陆续下车进入地铁隧道中的人行道上,向沙口路站台处撤离。

林贝在最后一节车厢,跟随着大部队撤离至前面的车厢走了很久,“感觉有半个小时,很累”。当林贝走到前三节车厢时,一号车厢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撤离路被阻断。

回到车厢的乘客告诉她,隧道内,人行道的水位已经上升到大腿,湍急的水流让人无法站立,有随时被冲走的危险,只能折返回一号车厢。为了阻隔车外的洪水,车厢门也被彻底关闭。

时间到了6点半。林贝和剩下还没来得及出去的乘客一起,被困在了3节车厢中,车厢内几乎成为密闭空间,林贝感觉“仿佛置身于洪流中的孤岛”。

上涨

车厢内的水位,从开始转移时的脚踝位置上涨到接近林贝的小腿肚,但那时,危险的气息还没有那么浓重。一个男孩用袋子提溜着一只西瓜;一位中年男子胳臂上挂着回家要用的雨伞;一个大哥还在因打电话沟通工作上的事情被身边的同事揶揄;甚至还有一个穿着白色t恤衫的年轻小伙看着三号车厢和二号车厢连接处因为密封性不足如泉水般喷涌的“小瀑布”感到有趣而露出笑容。

然而,水灌入车厢的速度超过所有人的预期,“水位从小腿肚到腰间只用了20多分钟的时间”。6点40分,林贝给闺蜜发了三段水快漫到腰间的视频,焦急的她只附了两个字“完了”。

焦灼的不只是林贝,被困时间已经近一个小时,不断上涨的水位让车厢内出现了一些骚动。有人企图去砸门,打开车厢的应急闸门,但被其他乘客拦住。林贝有些后怕,“因为那时水流非常急,车厢内外的水流差也很大,一旦开门很有可能所有人都保不住了”。

水漫过腰部迅速向胸腔位置上升也就在6:40-7:00之间。不断有人从后面的车厢撤到林贝所在的一号车厢。有从后面来的乘客告诉林贝,水已经快到后面车厢的顶部了,他们是被迫往前的。“不断有人向一号车厢聚拢,这时几乎所有人应该都集中在前三号车厢了。”林贝说。

一些人站在座位上,林贝和更多人一样泡在水里。原本一排坐6个人的座椅上并排站了八、九个人,那是车上仅有的高处。林贝估计自己所在车厢已经至少有五六十个人。一位父亲背着10岁左右的儿子从后面车厢转移过来时,水已没过林贝的腰间。“小孩子肯定要过头顶的”。眼见着这位父亲已经明显有些脱力,站不住了,座椅上有人下来了,把这对父子送上了高处。

更糟糕的是,列车断电了。林贝依稀记得,在大概7点的时候,车厢内的灯灭了,紧接着排风系统也停止了运转。

黑暗中,林贝借着地铁隧道内应急灯的微弱灯光,清晰地看到窗外奔涌而过的洪水。几乎与人头顶那么高的灰黄色水流快速涌过,上面漂着乱七八糟的漂浮物。夜色中,水流通过的哗哗声响更加刺耳,车厢内外的水也在不断上涨。

缺氧

7点40多分到8点,是车厢内水位涨得最快的时间段。短短不到20分钟,车厢外的水位上涨到了脖颈处,车厢内的水也水从腰部涨到了林贝的胸口。

林贝1米75的个头在人群中算比较高的了,对很多人来说,水已经漫到了脖颈处,缺氧的状况开始愈发严重,林贝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一些人的手和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大部分人都因缺氧在大喘气,一些人开始不住地呕吐,还有一部分人像是突然到达某一个临界点,虚汗一下子爬满额头,脸色变得煞白。

水位还在不断上升,车厢外面的水位很快就上涨至人头高度,此时的车窗完全被洪水淹没。逐渐有人开始交代后事。

林贝把微信的账号密码发给了小希,又把大伯的联系方式也发了过去。大伯是家里面比较权威的人物,林贝想将自己的身后事交给大伯处理。

交代完一切,林贝最后给妈妈打去了一个电话。进水的手机已经听不见对面的声音,林贝只来得及说了句,“妈,我可能出不去了,我和表姐说过了,以后你就跟她一块生活。”由于缺氧,林贝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恍惚间,她听到一些人开始告别。

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姐姐对她的孩子说:“宝宝,过来,妈妈抱抱你。”她当时很想回头看看这对母子,但缺氧的大脑已经无法控制身体,林贝没能挪动一下。接着,林贝有些失去意识,进入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的状态。闺蜜小希收到了林贝的告别:“很高兴认识你”“记得多帮我去看看我妈”“你以后一定要幸福”。

破窗

8点,快窒息了。

密闭的地铁车厢为乘客们阻挡了洪潮,为人们建立起相对安全的隔离带,但同时也意味着:缺少空气。不断上涨的水位更是挤压着氧气的空间。

大家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时候再不开窗就要憋死了。突然有人喊了一句,“用灭火器砸开车窗”!林贝看到,靠近门边一个眼镜小哥迅速摸到了座位底下的灭火器,冲到座位上方较高处的车窗开始猛烈砸下去。小哥的个子不高,也有些瘦弱,看得出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手臂带动着身体剧烈地一下下前后朝着车窗锤下去。一下、两下、三下,砰地一声灭火器被砸爆了,干粉像雪花一样喷溅到周围人的身上。车窗没有破。“防爆的,太坚硬了。”林贝说。

小哥退下,其他摸到灭火器的男士们逐一上前,开始接力砸窗。至少4个男士轮流敲砸了十几分钟,车窗砰的一声碎裂,露出一个小窟窿。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但她感到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当氧气由鼻腔进入大脑的时候,林贝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疼,没有想象中清新的味道,水的味道非常大,那是一股特有的泥水味道,又有些冰凉。

第一节车厢的窗户被砸开后,灭火器又被自发地向后传递,“灭火器砸车窗!灭火器砸车窗!”的呼喊声不间断地向后传递。随后,林贝听到第二节车厢里也传来一阵阵咚咚咚的砸窗声。

“如果没有砸破车窗,我们肯定挺不到救援队来”。林贝非常肯定。进水的风险和窒息的结果之间,是求生欲让大家最后放手一搏。车窗被砸开后,林贝发现外面的水位也没有最开始的湍急了。“虽然没有下降,但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水涨得特别快。”林贝感到了一丝丝安心。

获救

不再升高的水位和氧气让大家的心情略微安定了些,为了保存体力,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突然,一声声洪亮的声音划破黑暗,“救援队到了!救援队到了!”车厢里的乘客陆续打开了手机电筒,坚持留存着最后10%的“保命”电量的林贝也赶忙将电筒打开。大家都尽可能地贴近车窗,挥手、摇晃。

没过多久,伴随着列车外一阵阵巨大的敲击声,车厢内几个声音洪亮地喊着“老人、孩子、孕妇往前来”。一部分强壮的大哥、大叔们自发组成了救援,“没有协商,就自己站在应该站的地方”。林贝看见三个孕妇陆续从后面的车厢被传递出来,还有那位背着孩子的大叔。手电的灯光下,林贝看到嘈杂声中,浸泡在漂浮着白色泡沫的污浊洪水中一个个接力传递从后面车厢的人,孕妇和孩子一个个被搀扶着、架着传递到第一节车厢的驾驶室门口位置。一些人已经失去了意识,一些人头歪向一边,眼睛闭着表情痛苦。

一名救援人员半悬在人行道与隧道的中间,凌空在湍急的洪水之上,负责从驾驶室门里往外拉人,更多的救援人员站在人行道上接力。林贝被几位车厢内的乘客托举着,被救援人员一把拉出。

被拽出车厢的那一刻,林贝看到,隧道内人行道的水流已经退至小腿处,但低一些的隧道里的水流依旧深而湍急。林贝不敢回头,一人宽的路,大家死死抓住扶手向沙口路站台方向走去。

在短暂的回头一瞥中,这辆五号线列车像一只巨大的困兽浸泡在洪水中,车身将两侧的水位挤得很高,滚滚而去的洪水被车头分为两大股,只有车顶依稀可见。

“我算是比较早被救出的”。踏上站台的那一刻,她看了眼时间:9点40分,离最开始车厢进水被困已经过去了近4个小时。几个7、8岁的孩子排成一排坐着,身上盖着保暖毯,工作人员在救护陆续上来的乘客。上升至地面层,数以百计的家属全部涌在这里,一些人在哭泣。

再后来的的记忆林贝有些模糊。“能清晰地记得在列车里的每分每秒,却忘记回家的路用了多久。”当她醒来时,打开手机,新闻里12名遇难者的消息传来,很多想法在瞬间涌入林贝大脑中。“二号车厢的人有没有继续将砸窗的信号和灭火器传递下去?三号车厢的人有没有破窗获得氧气?”回想被困的场景,懊悔和自责盖过了后怕。她总是在反复问自己:如果大家都在一号车厢,或者能有勇气早一点砸开车窗结果会不会有一点改变?

林贝朋友圈背景图一直是一辆地铁的车厢,车厢内并不明亮,窗外是一排排白色的低矮建筑,一个乘客在玩手机,有些在看报纸。林贝记起那是很早从网上找的图,地铁窗外并没有靓丽的风景,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地铁车厢内很平静。

背景图的下方是林贝踏上这趟五号线地铁的前一天转发的一首钢琴曲,那是罗曼耶卓的《错位时空》,她附上了一句“下雨了,又一年夏天要结束了”。

(应受访者要求,林贝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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