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李晨阳
据说,比完美的人更可爱的,是有那么一丢丢缺点的优秀的人。
想知道谁最可爱?来看看袁隆平、邵峰、冯小明、周其林、林本坚……这些知名科学家的早年趣事。
种出一个17斤的大红薯,以为找到了增产密码,结果……
被别人骗了不说,还被老师盖章“有点傻”……
心心念念赚点外快,结果运气不好,亏了本……
这些内容,都是《“未来”科学家》这本书里的小彩蛋。
这本书以访谈实录的形式,还原了未来科学大奖(2016-2019年度)获奖者的成长经历和奋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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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未来科学大奖生命科学奖获奖人 袁隆平
袁隆平:“红薯王”第二年就不结红薯了
记者:大学毕业后,您是怎么真正走上科研道路的?
▲ 袁隆平:
1956年党中央号召“向科学进军”。国务院组织制定了全国科学发展规划。我很受感召,总想做点“真正的研究”。我就在和学生们做科研小组的过程中,立下了一个目标:搞一个高产的作物或新的品种。当时中国盛行的还是米丘林、李森科的“无性杂交”学说,他们的理论认为无性杂交是可以成功地改良品种或创造新品种的。这种论断当时影响着中国农业科学的发展方向。
根据这套理论,我做了好多尝试:把月光花嫁接到红薯上,希望通过月光花光合作用强、制造淀粉多的优势来提高红薯产量;又把西红柿嫁接到马铃薯上,希望地下长出马铃薯,茎上结满西红柿;还把西瓜嫁接到南瓜上,希望得到新型的瓜种。
当时也真有一些收获。比如月光花嫁接红薯,地下长出的红薯很大,最大的一个17.5斤,号称“红薯王”。为此我还参加了1960年在湖南武冈县(今湖南省武冈市)召开的全国农民育种家现场会。
我当时特别激动,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增加作物产量的方法。不过我也清楚,这个试验究竟成不成功,关键还得看收获的种子明年生长情况如何,也就是说,嫁接得到的优良性状能不能稳定地遗传给下一代。
第二年,我把这些种子种下去,却发现地上照样开月光花,地下却不再结红薯了。番茄下面不再结马铃薯,马铃薯上面也根本不结番茄——试验失败了。就这样搞了三年,我开始对米丘林、李森科的理论产生怀疑。
1962年,《参考消息》刊登了一则重大新闻:DNA双螺旋结构遗传密码的研究获得了诺贝尔奖。这表明国外的遗传学研究已进入了分子水平。我很受触动,专门去找了外文杂志,了解到孟德尔、摩尔根近代遗传学说的新动向。
经过反反复复的思考,我认为搞无性杂交、环境引诱、风土纯化,实际上是在走弯路。我下定决心,抛开米丘林、李森科学说,转到孟德尔、摩尔根遗传学说上来。
于是我开始尝试用孟德尔、摩尔根遗传学理论来指导育种。这可以说是我研究生涯的关键转折。
2018未来科学大奖生命科学奖获奖人 邵峰
邵峰:给老师留下一个“这孩子有点傻”的印象
记者:读高中时会不会更受老师关注?
▲ 邵峰:
当时我从镇上被保送到县里一所重点高中。那两个保送班是全县三十个乡镇的尖子生冲上来的。那会儿我在班级里就是第三名,然后在年级里也就是第五、第六、第七这样的名次。高中那三年里,当时班主任也不是很喜欢我。当然他现在肯定不会这么说。
高中之前我没离开过家。那时是1988年夏天,我十四五岁,没见过什么世面,到了县城里不久就发生了一件事,对当时的我来说是一件极难受的事情。我觉得这也是班主任不那么喜欢我的原因。
入学第一星期后,我跟一位刚认识的同学借了自行车出去买东西。那辆车当时是名牌,还是比较时髦的“二六”款式。买完东西回来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有一个人跟我说“我拿自行车再用一下”。我印象中这个人在我出去之前是坐在宿舍里的,我以为是同学的家长,就傻乎乎地给他了。回到宿舍我问同学们这是哪个人的家长。他们都说不认识这个人。等到天黑,那人也没把自行车还回来。原来我被骗了。
一辆自行车现在不值钱。那时候得抵我父母几个月的工资。周末我坐两个小时的汽车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不敢下床,也不敢跟父母说。后来我父母也没说太多,就认倒霉赔了人家自行车。
不幸的是这件事被我高中班主任知道了,他当着全班的面狠训了我一顿。要知道班里的同学都是原来各学校的尖子生,都很要强和自负。班主任近乎羞辱式的当众批评,让我觉得极没面子。心理上的挫败感巨大。这样一个“自我展示”也给班主任留下了一个“这孩子有点傻”的印象。高中三年他或多或少一直带着这个成见。
这次经历对我影响很大,让我后来为人处世的时候,凡事都得多想一想,看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我做科研也是一样。我经常对学生说,做实验得先想到结果可能和你预想的不同,那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别光想着做这个实验就能拿到你预期的那个结果。你应该想一下结果会有几种可能性。
2018未来科学大奖生命科学奖获奖人 冯小明
冯小明:为了科研,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
记者:听说您当初筹建课题组实验室的时候,有一个“午夜电话”的趣闻?
▲ 冯小明:
入职四川大学后,我开始筹建课题组,面临的困难不可想象。首先,需要得到实验室,再改装成有机合成实验室,招收学生。当时不对称领域的研究在世界上已经进入一个活跃期,但在国内还尚且单薄。只有兰州大学、上海有机所和成都有机所在这个领域进行得较好。而四川大学还没有建立起研究基础,也缺乏好的研究氛围,是一穷二白,没有任何科研条件的地方。
那时候我们的行政管理是很僵化教条的。我就骑着一辆自行车,哪里出问题就去找哪里的负责人。水停了就去找供水的,电停了找供电的。实在不行,就一级一级地往上找,最后找到校长那里去了。当时为了科研的事,可以与天斗与地斗,斗得还有点其乐无穷。
可以说当时我的胆子很大,敢和校长叫板。当时四川大学的卢铁城校长,对发达国家的教育有很好的理解和体会,他是一位真正的教育家。
一天半夜12点多,实验室再次断电断水。于是我给他家打了一个电话。我说,“卢校长,川大要想成为世界先进大学,到了晚上12点就不能停水停电,不然工作没有办法做。”他说,“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通水通电!”
自此以后,四川大学的实验室24小时通水通电。所以说那时候能做工作也与他有关系,他能容忍我这种半夜12点给他打电话的人。
记者:课题组的筹建过程如何?您是怎样白手起家的?
▲ 冯小明:
课题组筹建的时候困难还挺多的。首先是没有通风橱,我需要设计出来,再请家具厂用防火板来做实验室的通风橱,之后还要找机会买设备等等。当时课题组就我一个教师,招了几个学生。大家在艰苦条件下一起去奋斗,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算是白手起家吧!
当时我对学生的要求在全校是最严的。但还是有不少愿意成长的学生来跟着我一起奋斗,包括我在川大招的第一个学生。他后来发展得也不错。
当初他和我说,他感觉自己太顺利了——小学到中学是推免,中学到大学是推免,大学到研究生是推免,研究生到博士还是推免。他认为有点不顺利是正常的,所以他后来跟着我多读了一年才毕业。我们这个体系能发展到今天也与他有关系。
因为他懂得坚持,那也是对我的一种鼓励。早期我就只有两三个学生。在这种情况下,除了上课,我都在实验室陪着他们一起做实验,面对困难,面对问题,一起解决。
我经常是早上出差,当天晚上必须赶回来,持续是这种状态。所以如果学生那时候受不了辛苦,我肯定也会备受打击。
所以说老师和学生是相辅相成的。老师和学生双优秀,才能在科研或者教学方面达到完美状态。
2018未来科学大奖生命科学奖获奖人 周其林
周其林:很舒服的环境反而培养不出多少人才
记者:能讲述一下您在兰州大学读书的经历吗?
▲ 周其林:
第一次上大学,我哥挑着一个扁担,一头一个木箱,一头一个麻袋,里面主要是衣服和棉被,搭着生产队的船送我去了南京西站。
因为我们家住在江堤上,父母在家门口就道别了。他们是老实人,说自己出门在外当心就行,别的没有说什么。他们对我还是比较放心的。我母亲没有落泪,她非常坚强,即使落泪也不会让我们看到。到现在我母亲90多岁了,我很少看到她落泪。
我摇摇晃晃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硬座,两个晚上一个白天,只见一路上越来越荒凉。但对我来讲即使是西藏我也会去,因为是想学习嘛,好不容易有学习的机会,根本不会考虑那个地方的好坏。
到了之后在车站等着,兰州大学离火车站不远。学校组织先到的同学骑着三轮车帮我们拿行李,把我们接到学校。开学也没有典礼,兰州大学学风比较踏实,不太爱搞鼓舞人心的活动,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当时刚刚恢复招生,几乎所有的学校条件都差。兰州大学的条件就更差,地方特别小,比较拥挤。学生招来后没有地方上课,校长和校领导们就把办公楼腾出来上课,他们搭了临时简易房办公。不像现在学校的办公楼都很漂亮。当时的校长、校领导们确实是干事业的。
当时这里每家每户都烧炉子取暖,往外冒黑烟,出去走一趟回来鼻孔都是黑的。米饭一个月只有有限的两斤,还有少数的细粮白面馒头,其他绝大多数是粗粮,天天是玉米糊和玉米发糕。
但是我对这些不在乎,过去我也有饿肚皮的时候。我们一心在学习上,当时学到学校都担心学生把身体搞坏,晚上把灯都关了。晚上11点左右,宿舍先关灯,学生就跑到路灯下,即使在下雪天(也去)。我也去过,次数不少。第一学期快放假的时候,我冻出风湿性关节炎,住院了。那个春节就在医院里度过的。后来学校就不允许在路灯下看书了,我的腿也不允许了。
但是很奇怪,很舒服的环境反而培养不出多少人才来。环境比较差,诱惑少,不如在书中找乐趣,所以把大学办在很舒适的地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2018未来科学大奖生命科学奖获奖人 林本坚
林本坚:想赚点外快,结果亏本了
记者:您觉得自己在做研究方面有什么优点?
▲ 林本坚:
我的好奇心相当强的。看到什么事情我就想要知道原理是什么,知道原理我才做得下去,要是不知道原理就很难受。而且我数学不错,理论方面应该也不错。
我做实验也不错。我是一个很会动手的人,像车子要修,家里有什么要修,我都可以处理。所以我也喜欢动手动脑筋。
我常常有自己的想法,我的实验室有一间放激光镜头,另外一间就是摄影的暗房,很快可以把东西冲洗出来。我看到毕业典礼上那些带方帽子的博士生,想着如果能做到拍完照让客人立刻拿到毕业照片,应该可以赚点钱。我就带着还不错的照相机参加毕业典礼,一照完就回到实验室去冲洗出来。但最后我亏本了。
亏本其实不是我的错。按传统毕业生早上去典礼,下午校长会去学生会招待他们。我就在学生会对面的书店租了个橱窗贴照片。可是很不幸,那一天招待取消了,那个橱窗没有几个人看见。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就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上述内容摘自《“未来”科学家》,有删改)
来源:科学网